不周山的风雪总带着铁味，刮在脸上像刀子割。钟鼓趴在天柱根部打盹时，鳞片上的冰碴子能堆半尺厚，这头应龙打从烛龙把他钉在这儿起，三千年没挪过窝，除了每月十五听山下传来的琴音，眼里就只剩漫天风雪。可今儿不同，地脉突突跳得厉害，像有谁在山肚子里敲鼓，他猛地睁开眼，金色的竖瞳里映出西边天际翻涌的黑雾 —— 那是腾蛇的业火燃起来的颜色。
黑雾裹着腥风滚到山脚下时，腾蛇的九颗头颅正咬着不同的东西：最左边的叼着只还在扑腾的雪豹，中间那颗嘴里淌着熔岩似的涎水，最右边的脑袋正咯咯笑，声音像碎玻璃在摩擦。“钟鼓老东西，三千年守着根破柱子，不嫌腻歪？” 中间的脑袋说话时，蛇信子扫过结冰的地面，留下道冒烟的黑痕。钟鼓没起身，只是尾巴尖轻轻一挑，身边的积雪突然竖起道冰墙，正好挡住腾蛇喷来的业火，“滚。” 他说，声音比山风还冷，带着龙息特有的嗡鸣。
腾蛇最恨他这副冷淡模样，九个脑袋一起咆哮配资栈，庞大的身躯撞向天柱，震得山顶的积雪哗哗往下掉。钟鼓终于动了，双翼展开时遮了小半个天空，龙爪拍下去的瞬间，地脉突然发出闷响，山壁上裂开道缝，无数树根像毒蛇似的涌出来，缠住了他的后腿。是树妖，那些长在裂隙里的古木不知何时醒了，树干上的人脸瘤结正咧着嘴笑，模仿着女人的声音：“钟鼓大人，尝尝被缠住的滋味？”
展开剩余69%这些树妖跟腾蛇早串通好了。它们的根须缠着共工残魂的阴气，长得比钢铁还硬，钟鼓一挣扎，树根就勒得更紧，尖刺扎进鳞片缝隙，渗出金色的血。腾蛇趁机喷出业火，这会子的火是黑的，沾着冰就烧，连钟鼓的龙鳞都烤得滋滋响。“你以为就凭这些烂木头？” 钟鼓怒吼着摆动身体，冰墙碎成无数冰锥，像暴雨似的射向腾蛇，却被它用翅膀挡开，鳞片上只多了些白印子。
就在这时，山溪突然逆流而上，哗啦啦漫过冰原，在钟鼓脚边聚成个水涡。控水者从水涡里钻出来，青灰色的袍子上还沾着水草，手里的铜壶往下一倾，水流突然变成冰链，缠住了腾蛇的脖子。“八极门的小崽子？” 腾蛇最右边的脑袋认出他，当年就是这伙人用玄铁锁链捆过它的尾巴。控水者没说话，只是手腕一转，冰链突然冒出无数尖刺，扎得腾蛇九个脑袋一起痛呼，业火都喷歪了。
这小子看着文弱，出手却比谁都狠。他知道树妖怕火，却偏不用火攻配资栈，反倒引了山泉水往树根浇，水流渗进土壤，带着地脉的阳气，那些靠阴气生长的树根立马蔫了，缠在钟鼓腿上的力道松了大半。“钟鼓前辈，左边第三个脑袋！” 控水者突然喊，声音清亮，钟鼓会意，龙爪带着劲风拍过去，正好打中腾蛇最脆弱的脖颈，那里没长硬鳞，被拍得凹进去一块，绿血喷了雪地里一片。
腾蛇疼得发疯，九个脑袋一起往控水者身上撞，却被他引来的水墙挡住。可树妖又在搞鬼，它们突然发出尖啸，声音跟控水者过世的师妹一模一样，“阿兄，救我！” 控水者手一抖，冰链松了刹那，腾蛇趁机挣脱，最中间的脑袋猛地咬住他的肩膀，獠牙刺穿了袍子，带出串血珠。
“找死！” 钟鼓彻底怒了，三千年没动过的真火从喉咙里喷出来，不是普通的火，是带着创世之力的龙炎，金红色的火苗舔过腾蛇的翅膀，那号称烧不坏的鳞片竟像纸一样卷起来。腾蛇惨叫着松开嘴，九个脑袋乱成一团，有的想逃，有的还在喷火，反倒烧了自己的尾巴。树妖见状想缩回地缝，却被控水者反手甩出的铜壶罩住，壶里的阳气转得飞快，把那些人脸瘤结烧得噼啪响，没多久就蔫成了黑炭。
腾蛇见势不妙，最左边的脑袋咬断自己半只翅膀，借着血雾往西边逃，剩下的八个脑袋还在骂骂咧咧，声音越来越远。钟鼓没追，他的后腿还在流血，金色的血滴在雪地上，竟长出些带着龙纹的青草。控水者捂着肩膀走过来，把铜壶往地上一放，里面盛着刚接的山泉水，“前辈，擦擦吧。” 钟鼓瞥了他一眼，没接，却用尾巴尖把水往他肩膀上扫了扫，伤口立马不疼了，“八极门的人，都这么不怕死？”
控水者笑了笑，捡起地上的铜壶，“师父说，守不住不周山，活着也没意思。” 他抬头看了看天柱，刚才被撞的地方裂了道小缝，正有星星点点的蓝光往外冒 —— 是星陨石灵在往裂缝里钻。钟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金色的竖瞳里难得有了点暖意，“这柱子，三千年没出过这么大动静。” 控水者往山下走，背影很快融进风雪里，“我去看看别的裂隙，前辈保重。”
钟鼓重新趴回天柱根，这次没再打盹，耳朵里听着风雪声，还有远处控水者引着山溪流动的哗哗声。西边天际的黑雾散了，露出点月亮的清辉，照在雪地上，把那些龙血长出的青草映得发亮。他知道腾蛇还会再来，树妖的根也没除干净，但不周山的风雪里，总算多了点别的声音，不再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三千年不变的琴音。
后来星陨石灵把裂缝补得严严实实，长出的青草漫延到山脚下，成了片永不凋零的草场。控水者每天都带着铜壶巡山，偶尔会坐在钟鼓旁边，听他讲烛龙时代的故事。腾蛇再没来过配资栈，听说它在西边养伤，剩下的八个脑袋总吵架，吵得连小妖怪都敢欺负它。而那些树妖，被铜壶里的阳气镇着，再也长不出人脸瘤结，只能安安分分当些普通的老树，在风雪里摇着光秃秃的枝桠，倒也清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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